别来无恙

梦中人(中)

“怎么走进内心 制造这次兴奋”

 

好像差一点就能看见脸了,左航依然每晚做着相似但不尽相同的梦,到最后却只记住一双眼睛。

 

一开始是约定一起吃一周的饭,后来便慢慢成了习惯,其实也是左航每次经过高二教学楼去食堂都发现苏新皓在等他,从来没多说什么。

 

他发现苏新皓每天的穿搭都特别有趣,紫色羽绒马甲配玫红色外套,白色羽绒马甲配粉色外套,长满蓝色小怪物球的白色鸭舌帽,还有各色的毛线帽,校服下摆露出一截的亮绿色卫衣......左航的新爱好则是每天偷偷地在心里给苏新皓其不同的外号。

 

“换个心情嘛。”今天被左航赐名小紫人的苏新皓笑嘻嘻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全新的MLB白色毛线帽递给左航,眨了眨眼,“特意选了金黄色的标,想着和你这件亚麻色外套正搭,没想到你今天正好穿了,你说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左航向来不习惯接受惊喜,尤其是这样没有由头、突如其来的礼物:你来我往需要回礼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太过复杂,苏新皓的闯入本身对他平淡中只会自己创造刺激的生活来讲已经是个意外了。

 

“呆着没事儿送我东西干什么。”左航扯了扯嘴角看着苏新皓伸递过来的帽子,“说吧,这是有什么事儿有求于我。”

 

“怎么,一定要有求于你才会送礼物?”小紫人见左航没接,歪了歪头,像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客观事实一样讲述着,“我只是特别喜欢你,而且我感觉你戴这个会很好看。”

 

左航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喜欢谁就送谁东西?”

 

“不然呢?你会送不喜欢的人吗?”苏新皓的语气理所应当到左航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极其弱智的问题,分明落脚点应该在送礼物,而不是喜不喜欢的,“我经常送我妈妈礼物,我很小的时候自己去韩国还给我妈妈带了化妆品回来,上次我妈妈过生日我和我弟还给我妈编了手链呢!”

 

“你才认识我几天就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我的每一个朋友我都很喜欢啊,不然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苏新皓语气中的困惑让左航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其实左航不懂什么是喜欢,因为他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喜欢;十七年来,他就这样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往前走着,偶尔干点出格的事儿也只是为了刺激一下麻痹无感的神经。他的情绪总是很小起伏,情感也总是很小波动;他可以为看完的电影和番剧长篇大论,但在这之下却很难触动理性之外的感性部分。

 

所以能把喜欢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苏新皓,在他眼中,是情感充沛而能给人带来正向情感反馈的天生爱神。

 

左航接过毛线帽戴上,朝苏新皓挑了挑眉:“这下满意了吧,快吃你的饭吧,一会儿晚自习不是还要小测吗?”

 

看着苏新皓弯弯的眉眼,他第一次觉得,如果互相亏欠是这种感觉的话,那产生羁绊的情感似乎也没有那么麻烦。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苏新皓贱嗖嗖地凑到左航旁边问;

 

“怎么样左航,我这帽子不仅好看还挺保暖的吧。”

 

“什么左航左航的,我比你大,叫航哥。”

 

“那可能不太行。”苏新皓假装为难地撇了撇嘴,又嫌冷地把手插进外套兜里,“我弟弟叫苏新航——我弟还得叫我哥哥呢。”

 

“这又不冲突。”左航有些不解。

 

“当然有关系,你看你单字名航,我弟呢又只有航字和我不一样,每次叫航哥我满脑子都是我弟怎么办?还是左航顺口,简洁明了,一听就是叫你。”

 

苏新皓连蛮不讲理时,左航都会觉得他像个仗势欺人的兔子——仗自己的势欺自己的人。他伸手帮苏新皓拽一下被风吹歪的围巾,又顺便帮他把衣领向上拉了拉,看见苏新皓望向自己的眼睛时顿了顿,心中又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时,苏新皓突然对左航说了一句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的话:

 

“或许我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呢?”

 

 

苏新皓生病了,病的很突然:分明前一天还手舞足蹈地给左航讲班里发生的事儿,再见面就一副病恹恹的虚弱样子了,亮晶晶的眼睛也因为生病变得有些暗淡;却也并不突然,最近学校发烧的人一抓一大把,苏新皓早给他说自己周围一圈的人全感冒了。

 

“让你不喜欢拉拉链,这下可好,吹着凉风感冒了吧。”

 

“不怪我,”苏新皓今天在厚厚的玫红色外套外面又套了一个白色羽绒马甲,藏在口罩下带着重重的鼻音的声音有点委屈,“我后桌吃面包分给我了一半,谁让他咬了一口才给我掰的,他也感冒了,一定是他传染给的我!”说到后面,苏新皓浓重的鼻音中竟然还带了点忿忿。

 

即便知道苏新皓和同学们关系都很好,再加上高中的男生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了,左航依然没来由地觉得全身不舒服,他感觉大概自己回宿舍也该吃两袋感冒药了, “都知道他生病了,他咬了一口你还吃?”说话的人没在意自己的话带了些咬牙切齿。

 

“我哪想到啊!上午大课间我实在太饿了,主要三四节课数学统练,我怕圆锥曲线没算出来我先倒下了。再加上他跟我说那是全麦无糖的,我这才没禁住诱惑……诶左航你去哪?”苏新皓说了一连串后,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刚反应过来,就发现找好位置后,对方将打好的饭放在桌子上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听自己把话说完。

 

“去旁边小卖铺给你买点储备粮。”左航的声音淡淡的,“以后不管你饿不饿,不管对方生没生病,都别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了。”

 

“噢这样!你真好!”苏新皓恍然大悟一样笑着感慨道,尽管说出的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但哑了的嗓子听上去还有些可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左航愣了愣,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好的人,也从来不觉得这个地球缺了自己会怎么样。苏新皓的小太阳人格太可怕了,可怕到连被阳光照射到的自己好像也显得不再那么可有可无。

 

“就当是好事儿吧。”左航默默想着,在结账的时候又给苏新皓拿了一瓶热的东方树叶和两盒写着0脂的软糖,悄悄地把费列罗藏在了几个面包的下面。

 

而当看着左航拎了一袋子吃的朝自己走来时,苏新皓却突然摸了摸手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快,还有三十多天就要新年了呢”

 

 

 

“哥不是说学过街舞吗?陪我去跳舞吧。”十二月初的一节活动课,苏新皓幽幽地出现在左航教室门口,闷闷的声音传来,尾音还带着感冒将愈的厚重感。

 

“行。”左航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只回答了一个单字;最近苏新皓虽然表现的快乐依旧,但总像藏着什么心事一般,习惯性地背着他叹气摸表,还自以为藏得很好。不想说的话左航不会逼着他说,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和班主任请个晚自习的假,晚上出去跳吧,我带你去我常去的舞室。”

 

其实苏新皓本意是活动课去学校的形体房跳一跳的,只是左航既然开口,他眼睛溜溜地转了转,没矫正自己话的意思,也去找班主任请了病假。

 

舞室老板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因为左航是以前常来跳舞的老主顾,二话不说借给他们一间空舞室,还慷慨地把音响设备全部打开,示意他们连蓝牙自便。

 

苏新皓换上了带来的黑色半袖T恤,连上了蓝牙,随便搜了一个hiphop歌单。

 

左航只跟着苏新皓跳了几首热身,就坐在后面从镜子里看苏新皓自己跳了。

 

上身动作动作大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白透的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在黑T下衬托的隐秘又诱人;力量的美感在漂亮的肌肉线条中起伏,苏新皓跳舞的时候一点不像兔子,而像豹子,野心勃勃又自信迷人的豹子。

 

漂亮,干净利落,又有自己的风格,太苏新皓了。

 

艺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能用言语说明白的才不是艺术;尽管并不公平,但天生的敏锐和悟性才是通往艺术殿堂的唯一路径。

 

跳hiphop更多为了耍帅的左航不得不承认,苏新皓在对于音乐的理解和本身的舞感融合的同时兼具了敏锐和悟性,那不仅仅是练习能练出来的。

 

记得苏新皓和他讲过,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开始练舞,后来因为喜欢也一直没放弃,老师也都夸他跳的好。“但是为什么要说我是努力娃呢?”苏新皓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隐隐的沮丧,左航只觉得奇怪;但现在见过苏新皓跳舞,他对这沮丧又变得太明白了。

 

这才不是什么勤能补拙的励志故事,这是谦虚却懂得利用天赋的真正的天才;苏新皓才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乖男孩,他是狠中混着疯劲的单纯小疯子。

 

音乐戛然而止,灯也一瞬间全部灭了。苏新皓有些懵,停下了动作,摸索着坐到了左航旁边。

 

“停电了吗?”苏新皓喘着粗气问道。

 

左航没有说话,漆黑的舞室中,他只听到了自己快要震颤出胸腔的心脏声,踩着亢奋的的鼓点在耳边作响;少年人的冲动最是瞬间的事情,左航突然扣住了左手边还没调整好呼吸的小疯子的手腕。

 

“好细的手腕。”左航心里想着,握的有些用力;苏新皓却没有挣扎,只是不解地把头转过来,自然光下的他懵懂又乖巧。

 

下一秒,左航探头亲了过去,苏新皓愣了愣,随即张开嘴主动迎接着入侵者的来访。

 

左航觉得自己一定是将他的疯连着感冒一起传染来了,不然怎么会在试探性地舔了舔苏新皓的嘴唇后,被他迎合的动作激的侵略意识爆发,而扶住苏新皓的头,向更深处探索去。

 

他们在漆黑的舞室里接吻,分明是第一次,却像经历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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